冬日里在路上走着，突发奇想：十年前的自己，刚退休年把，那时候的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呢？翻开“历史旧账”，白纸黑字、历历在目。

哦，这十年流逝的岁月……

本文成稿于2012年10月18日，曾发表于《发展规划研究》2012年第10期，现于本公号首发。

2010年初1月，我在评论王建先生的《城市化是出路，都市圈是方向》一文时，曾给文章起了一个《敢问路在何方》的题目。如今读到马国川对吴敬琏老先生的访谈录，原题叫作“中国站在新的历史十字路口”的，就自然而然地在作评时又想到了这句耳熟能详的歌词。但细心的编辑发现了我的毛病，于是只好将就着把“敢”字篡改为“再”字，以蒙混过关。“历史的十字路口”——原文的题目实在太有冲击力了！仔细读下去，觉得内容完全撑得起这顶大帽子——它的确关系到下一步中国改革和发展的大前途和大命运。

话题是从纪念小平同志南方谈话发表20周年切入的，既非常自然，又发人深思。20年前，正好就有这么一次关系中国前途和命运的大论战，就有这么一次历史十字路口的大抉择。现在回过头来看，得亏当年有了小平同志的睿智和坚定，中国才没有走错路，才有这些年来巨大的发展和成就。

但是20年后，小平同志不在了怎么办？

其实，也不是什么小平同志个人的英明，而是他作为“中国人民的儿子”，虽然身处高位，但他的心是和人民紧密相联的。他振臂一呼，表达的都是人民的心声，并由此他也成为了中国人民心中真正的伟人，成为了东方大国传奇般崛起中当之无愧的最高威望的英明领导人。

20年前小平同志触及的问题，恰恰是当下中国在新的历史十字路口要正视和回答的同一个问题——即中国的发展方向和道路问题。对此，吴敬琏老先生以其深刻的责任和厚重的学养，作出了全面、系统、明晰而正确的回答。

第一，“南方谈话打破了‘姓社姓资’的伪命题” ， “中国改革终于进入了一个整体推进市场制度建设的新阶段。”

第二，但“1992年重启的改革存在一个明显的缺点，就是只着重经济体制方面的改革”。这就使得随后建立起来的新经济体制的特点是：“市场经济和统制经济双重体制并存”。

第三，由此造成我国下一步发展的两种前景：“既可能通过进一步的改革前进到法治的市场经济，也可能蜕化为国家资本主义乃至权贵资本主义。”

第四，后一种可能的经济后果是增长粗放和不可持续，而政治后果则是腐败蔓延和社会动荡。

第五，当前的种种问题，“从根本上说是缘于经济改革没有完全到位，政治改革严重滞后。”但旧体制的支持者会把账记在市场化改革的头上，从而推动国家走上倒退之路。

第六，避免各种极端思潮和派别“撕裂社会”，是“关系民族命运的大问题”。“当务之急，是排除特殊利益的干扰，重启改革议程，切实推进市场化的经济改革和民主化、法治化的政治改革。”

在我来看，老先生所遵循和指明的，无非是人类社会、当然也包括跳出“姓社姓资”纠结的中国在内的发展正道：“工业化+城市化+市场化+民主化+法治化=现代化”，也即“五化归一”。

中国最大的悲剧，就在于对这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真理，始终幻想着能够超然物外、特立独行，并且最终另辟蹊径、别开生面。虽然一时间轰轰烈烈，虽然说起来貌似有理，但在无情的岁月流逝和历史变迁面前，最后都不得不回到起点，重头再来。可这时，我们古老的民族和多难的国家，又失去了多少无可挽回的极其宝贵的发展机遇！

回顾一下我们党和国家的重大决策史，在“五化”之中，除了对于工业化似乎始终是众口一词、高度共识以外，曾几何时，有多少人希望能够绕开城市化和市场化而实现经济的现代化，而又有多少人希望能够绕开民主化和法治化而实现社会的现代化？结果我们看到了，如同当年傅立叶、欧文所从事的社会主义试验，最后都无可避免地陷入空想的境地一样，我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也同样是充满了理想主义光辉的“白忙乎”。直到中国出了个邓小平，硬是不受任何现成理论和条条框框的束缚，睁开了眼睛看实际，开放了心胸看世界，跳出姓“社”姓“资”的纷扰，不争论，允许试，不抓辫子、不扣帽子、不打棍子，才终于有了其余“四化”的“魂兮归来”；并由于在这种发展大方向上的正本清源和拨乱反正，从而带来了国家的飞速发展和巨大成就。

但是，真理从来就不能指望可以顺顺当当地“放之四海”，真理从来就是在与似是而非的谬误的斗争中成长起来的。真理和谬误之间，既会有你无我，也会你中有我；既会此消彼长，也会此长彼消；既会销声匿迹，也会甚嚣尘上；既会一败涂地，也会卷土重来。如今中国又“站在新的历史十字路口”，无非是说对于未来的发展方向，认识又发生分野，道路又开始歧异。或左或右，或前或后，或此或彼，再问路在何方？

具体的、微观的结论千千万，但整体的、宏观的选择无非一二个。近现代以来，中国的发展凡是被耽误的时期，都是我们异想天开、有违规律的时期。而发展得比较顺畅或者说是发展得最快的时期，恰恰就是我们遵循普世真理、践行人类大同的时期。所以，说一千道一万路在哪里？就在脚下，就在老老实实、坚定不移地走好“五化归一”的人间正道上！

背景文章

吴敬琏：中国站在新的历史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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