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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数智”两个字,前一个“数”是指“数字信息技术”;后一个“智”是指这一技术智能化、智慧化的应用。
  生产包括农业和工业生产的服务化;一二三产业的融合发展;今后产业的发展,将更多地以特定泛在化的通用技术为标识,其实都是大势所趋、无可阻挡的。
  生产性服务业是指为保持工农业生产过程的连续性、促进技术进步、产业升级和提高生产效率,提供配套保障的服务行业。
 
 
  【正文】有幸接受北大创新评论的邀请,今天上午在这里跟大家做一个分享交流。我曾长期在浙江省发展改革委任职,较多接触产业和区域经济。   
  在展开生产性服务的第一个话题之前,先提出个问题来讨论一下:10月12日,我曾有幸参加了一个浙江省“十四五”规划编制工作的专家咨询会。发言时我谈了一个观点:“我不赞成现有‘初步思路’中‘制造业增加值占GDP比重保持在三分之一左右’的目标提法。”后来我把发言要点在我《刘亭随笔》的公众号上发布了一下。但没想到这样一篇小众的文字,竟然获得7000以上的阅读量。10月23日,我进一步撰文:“为何不赞成将制造业的占比,列为‘十四五’的预期目标”。
 
  为什么会提出这么一个目标来?我想主要是因为人们认为制造业属于实体经济,而实体经济是我国“发展经济的着力点”,中央要求“加快建设制造强国(以上两段引文均见十九大报告)”。这样理解不能说没有道理,但这种理解或许并不完整,而且并非准确。因为在十九大报告中还曾写道:“着力加快建设实体经济、科技创新、现代金融、人力资源协同发展的产业体系。”换句话说,报告是将实体经济同科技创新、现代金融和人力资本管理等生产性服务连同一道考虑的,并因此构建起一个完整的现代化产业体系。我也注意到今天参会的嘉宾,不少都是“风投”的机构。“风投”正是现代金融和科技创新紧密相结合的产物,这样的产业体系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它的核心,实质是“制造业+生产性服务业”,或谓“服务化的制造业”。
 
 
  十九大还有一句话:“加快发展先进制造业,推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 制造业的先进性体现在哪里?就体现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上。这句话原本是对推进先进制造业发展的一个“过程性的要求”。那么,我接着再追问一句,如果经过努力,这种“深度融合”确实到位了,那新形成的经济形态应该叫什么?不就是数智经济嘛!所有对实体经济运行过程的引领和支撑,都是以“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为表征的数字信息科技,那由此定性的经济形态应该是什么呢?那不就是“新实体经济”嘛!那么,它到底“新”在哪里呢?就新在传统实体经济成功地实行了数字化的“换头术”。躯体和四肢还是原来的实体经济,但指挥他们运行的“大脑”成了“电脑+算法”,而不仅仅是过去的“人脑+经验”,那就成了数智经济了。数智经济还是实体经济,但它是“新实体经济”。它的核心,实质是“制造业+数智化”,或谓“数智化的制造业”。
 
  大家或许会注意到,您什么时候起,开始把大家耳熟能详、脱口而出的“数字化”,悄悄地改成“数智化”——不是“数字”的“字”、而是“智慧”的“智”了——您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强调“科学要工具化,技术要产业化”。“数智化”的“数智”两个字,前一个“数”是指“数字信息技术”;后一个“智”是指这一技术智能化、智慧化的应用。应用太重要,须臾不可少。毛主席早就说过了:“精通(马克思主义)的目的全在于应用”。不用,半点马克思主义都没有,所以我要特意把代表应用的“智”给加上去。中国的古汉语是“单字表意”,不像“五四运动”提倡白话文,都是“以词表意”了。数智化、数智经济的“数智”,我认为是真正高效利用了中国人发明的文字,既讲了技术的支撑,又讲了应用的场景。
 
 
  我在公号文后面的一篇说明理由的文章中就说了,“不要和规律对着干”。具体文字转录于此:“把实体经济包括农业推向‘道德的高地’,全然没有必要。凡事还得按照客观规律来,形势比人强。譬如从人类社会的发展来看,走向现代化一定会发生两个结构性的转变:一个是由工业化引发的三次产业结构的高级化,一个是随之发生的人口和社会结构的城市化。无论您对乡村和农作如何眷恋,百般不舍,但城市和二三产业终究要成为舞台的主角;二三一的产业结构,一定会取代一二三的结构,并最终为三二一高级化的产业结构所取代。”
 
  工业化、城市化、市场化——近现代人类社会的经济发展,其主要的动力引擎就是这“三化”。但可惜的是,长期以来在我们执政党的发展辞典上,只有一个工业化,同步缺失了城市化和市场化。因为我们当时搞的是前苏联的计划经济,所以不需要市场化;我们又是主要通过工农业产品的剪刀差,来为工业化积累资金的,所以也排斥城市化。结果到最后,工业化也成了一个“半拉子工程。”
 
  改革开放以后这“三化”,一起纳入了我们的发展辞典——这就是顺着规律来做了。从“十四五”开始,我国就要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基础上,开始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新征程了。如前所述,现代化有两个绕不过去的结构性指标:第一,产业结构。是“一二三”“二三一”还是“三二一”?那一定是“三二一”,而且三产比重会占到70%以上;第二,人口社会结构。社会总人口中的大多数是否稳定地工作和生活在城市里了?“大多数”是多少?也是70%以上。“三二一”结构是说服务业在三次产业的结构中,占据了“龙头老大”的地位,也就是“绝对控股”,而农业成了“小老弟”。难道农业不重要吗?农业太重要了,那是“国民经济的基础”“全党工作的重中之重”,但是你能不能把农业提供的增加值占GDP的高比重,定为我们的一个奋斗目标呢?那是不行的。那样的话,生产力水平就难以提高了,我们这个社会就进步不了了。
 
  以我所在的浙江为例,1978年浙江改革开放之初,我们农业增加值占全省GDP的比重是38.5%。然而到去年,已经只是3.4%了。占比足足下降了35个百分点,那您说我们现在的农业是进步了还是倒退了?结论是不言自明的。所以说,那种提出制造业增加值一定要在GDP当中占多少比重的目标要求,其实并没有抓住问题的要害。
 
  我们要认清发展大势,然后顺势而为。这就好比若干年前,我们为了体现对农业基础地位的重视,也去规定一下农业增加值在当年GDP大盘子中的所占比重一样,既无必要,也无可能。从规律上来看,以下三句话是大势所趋、无可阻挡的。第一句话,生产包括农业和工业生产的服务化,其实是大势所趋、无可阻挡的。第二句话,一二三产业的融合发展,其实也是大势所趋、无可阻挡的。农业怎么才能赚钱?那就是要把它变得不像纯粹的农业。工厂化养猪说它是养殖业,但同时也是畜产品加工业。把一只鸡分成鸡胸、鸡腿、鸡翅、鸡爪等,然后小包装进入超市,进入肯德基、麦当劳,那就变成了商贸餐饮服务业。第三句话,今后产业的发展,将更多地以特定泛在化的通用技术为标识,其实更是大势所趋、无可阻挡的。我们讲数智产业、数智经济,为什么?因为它们是以最具标识性的数智信息科技所引领和支撑的产业及经济形态。
 
 
  服务业是指生产和销售服务产品的行业和企业的集合。服务产品与工农业产品相比,具有非实物性、不可储存性和生产与消费同时性等特征。比如我要理发,到时候必须是得我去理发店或理发师上门。对不起,“虽是毛发手艺,却是顶上功夫”,生产和消费必须是同时同地的。在我国国民经济核算的实际工作中,一般将服务业视同第三产业,即将服务业定义为除了农业、矿业、制造业、建筑业之外的其它所有产业部门。服务业依服务对象的不同,分为生产性服务业和生活性服务业两大类。生产性服务业是指为保持工农业生产过程的连续性、促进技术进步、产业升级和提高生产效率,提供配套保障的服务行业。在座的有不少是搞风投的,风投也是生产性服务业。
 
  2020年9月10日下午,我去参加了宁波市制造业高质量发展与智能经济战略咨询委的一场专家咨询会。在这个会议上,宁波的同志讲了一番宏伟的谋划。宁波跟杭州相比,是比较注重制造业包括智能制造的城市。杭州市总说自己要“打造数字经济第一城”,好像有点虚,但宁波好像是比较实在的,但是问题恰恰是出在“太实在了”。我在发言中说,“希望在相关规划中要大力加强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我们现在的内容有点太实了,太着重产品和纯粹的制造了,而看轻了相关的服务。说句老实话,工业制造的好,是和制造前端的研发设计,后端的品牌营销联系在一起的。生产性服务不到位的话,当中制造环节的水平也是上不去的。”
 
  我那次发言是即席讲的,不是什么严谨的学术和范式表达。对于生产性服务业极为广阔的范围,我随口讲到:“为了应对激烈的市场竞争,产业要提高组织化程度,企业的平台化、生态化成长是大势所趋。企业管理咨询就是一种生产性的服务业。还有产教融合,这也是为提高生产质量和效率服务的。要推进科技创新,就要有专利、标准、品牌方面的系列服务;而金融、财务、审计、信用、法律等方面的商务服务业,更是 ‘须臾不可或缺 ’的。中小企业‘上云’,进入工业互联网和产业物联网生态圈,没有相应的‘云管端’服务又怎么行?”我其中讲到的产业、服务、生态这几个词,非常契合我们论坛的主题。也因此可见,论坛组织者还是下了很大功夫的,拟题非常切中要害。
 
  过往多少年我们中国制造业的老问题,就是缺乏自己的关键技术和核心竞争力,顶多是当个勤快的“打工仔”。把自己的资源、环境和劳动力,都廉价地“搭进去”了,最后出来的产品全世界享用。如果您眼中只有加工制造,以为这就是“道德的高地”,那就短视了,也就“杯具”了。
 
  怎样才能实现制造业的“高质量发展”?我接着讲道:“所有这些个生产性服务跟不上去,形不成对制造环节的超前引领和有力支撑,您这个制造业,恐怕永远是处在‘打工仔’的低水平。服务看似无形、空虚,实际上却无所不在、无所不能,它们是在‘以无促有、以虚带实’。所以,我总说‘反弹琵琶是高手,千年功夫在诗外’,千万不要小看了生产性服务业,那可是高质量发展制造业的基石!” 
 
 
  无独有偶,9月中下旬,网上热传热议一篇文章:“美国仍是全球制造业第一强国,第二也不是中国。天天忽悠,要付出沉重代价。” 作者是国家发改委产业司原司长年勇,观点鲜明,言辞激烈;网上的评论也是泾渭分明、针锋相对。我是基本赞成他的观点的,虽然并不同意他把为制造服务的生产性服务业,仍然记在制造业的账上。因为那没有必要,服务业就是服务业。我们国家的统计制度也在改革,把原来“湮没”在制造业当中的研发设计和品牌营销等生产性服务业,剥离出来计入服务业。这是大势所趋,也是和国际“接轨。”
 
  年勇在演讲中说道:“去年美国服务业的比重是81%……美国制造业去年是2.36万亿(美元),占经济总量的11%,但大家不知道81%背后的东西是什么?美国的服务业里头60%以上都是为制造业服务的……加上制造业本身,占比就超过了60%。换句话说,美国制造业占美国经济总量超过60%,美国还是一个制造业大国,美国从来没有放弃制造业,直到今天。” 他这样表述确实是用心良苦,我们也能理解他的本意。但产业结构的划分及其高级化有其特定的内涵,恐怕不能随意解构,以至于都无法和国际沟通或进行学术对话。
 
本文系作者2020年11月28日在中国产业生态服务峰会上的演讲实录
(接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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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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