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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纪念《刘亭随笔》总发文1000篇

讲到未来的展望,那就是期待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新背景下,大家能借机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思维和行为方式,力戒极端思维,走出“允执厥中”的“第三条道路”……

 

最早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时,我的关注点主要是新一轮的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勃发,以及对我们生产生活方式带来的深远影响。接着特朗普上台,增加了中美之间的战略博弈和战略竞争。去年是庚子年,历来似乎都是一个有灾有难的年头,结果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所以,是三块而不仅仅只是其中之一或之二,就构成了所谓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有些人的观察,仅限于后面两个点,这是有问题的。其实更具基础性和深层次意义的,其实还在第一块。“大变局”追溯起来的话,还是之前李鸿章说的“3000年未有之大变局”,那是指工业化背景下的封建专制王朝行将结束,要实行民主共和了。

既入了大变局,那是不是给了我们一个提示:人类的活动方式,包括指导这些活动的思维方式,恐怕也得相应变化一下?人类社会的发展,随着时间的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它就要集中爆发一下问题,然后让人们来警醒、来纠错,也就是来一个新的变化。在这种大转折关头,除了应对灾难,能够让人类社会还得以延续下去,很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要稍微放慢一下脚步,甚至停顿片刻,好好反思一下。反思我们的行为方式在哪里出了错,并且再往上追溯,是不是思维方式也出了什么问题。总的也就是需要审时度势,通过理性思考,扬弃更新,做到与时俱进。

放眼看看当下世相的各种表演,我就在想一个事,我们能不能找到一种思维方式,成为我们理性思考的基准和圭臬?孔夫子说过一种治国方法,叫作“执其两端,取乎中庸”,我觉得就挺好。现在这世界上出的众多问题,我看一定程度上,都和那种“钻牛角尖”的极端性思维有关。原教旨主义付诸行动,那就是恐怖主义,恐怖主义也是一种极端主义。人类社会的发展,就像列宁说的:“革命不是笔直的涅瓦大街”。刘少奇还说过:“坐上飞机,左一下、右一下,最后就到了莫斯科”。这种不断的探索和修正,恐怕就是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也符合认识论的基本原理。人类能不能在承认这个规律的前提下,力戒“极左”或“极右”;或是在两个极端当中,“叩其两端而执其中”,最后能够走出一条“允执厥中”的“第三条道路”来呢?我觉得我们现在要多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第三条道路”,历史上也是有借鉴的。好比说早期的资本主义,马克思说,“资本来到人世间,每一个毛孔都是肮脏和血”。我们基于这种认识,要坚决通过武装革命推翻资本主义统治,建立无产阶级专政。新中国建立以后,经过社会主义改造,消灭了资本家和剥削。结果改革开放以后,我们又允许个体私营经济发展了,安徽出了个“傻子瓜子”。因为他的雇工超过了马克思讲的“七个人”的界限,意味着产生了剥削,有关部门就要动议把企业给关了,同时把老板给抓起来。我们搞的是社会主义,哪能容忍剥削阶级卷土重来?小平同志得知后表示异议:先不要抓,再看看吧。结果到最后,也没有抓成。这事儿如果是当年办成了,那就很难想象今天还有什么民营经济的“五六七八九”。

事实上,早期的资本主义经过工人阶级的顽强斗争,或者说是代表工人阶级的政党,走议会抗争的道路,最后推动了资本主义制度自身的改良。由于征收利得税和实行了普遍的社会保障,劳资矛盾显著的缓和了,社会发展也有所均衡。以至于现在有人讲起,北欧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那些资本主义国家,要比我们中国的社会主义“还要社会主义”。日本的基尼系数就比我们小很多,我们是0.47,人家是0.31。要是很简单地给它扣个什么帽子,那有些事儿我们就不能学了。事实上,无论是社会保障还是公共服务,随着经济的发展,我们都在向人家借鉴,都在抓紧进行某种“补课”。

我在上个世纪90年代,跟着我们省外办的主任,再加上一个翻译,组成3个人的小分队,前往德法等国,为省领导开展友好省州活动去打个前站。8小时内忙完了,德国友人邀我们去喝咖啡。聊起来后对方就跟我们主任讲,你们中国老是把自己叫做社会主义国家,我觉得这个好像很难理解诶。我们的主任脸色有变,马上追问了一句:“您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德国朋友娓娓道来。在他们看来,实行社会主义制度,最主要的是要实现覆盖全民的、普遍的社会保障。换句话说,社会主义的大旗上,天然写着“社会保障”几个大字。他讲,你们中国只是对国家的公务人员有社会保障,或者顶多是国有企业的职工还有那么一点,但对占中国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就什么保障都没有了。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百思而不得其解。他们的潜台词就是:人口大多数没有覆盖社会保障,怎么也好意思把自己叫做社会主义国家?!他的这番解读,倒给我们整了个大红脸,因为对此我们确实还不太好说。

社会保障应是普遍的、对全民都有的,是保持一个人有尊严的生活之必须。所以有的时候,我们喊一些口号、抄一下作业,不是会喊会抄就真是那么回事了。人家理解的社会主义的内涵,就像我们五中全会这次讲的,“全体人民共同富裕要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事实上,改开以来我们一直在补这个课,对农民也实行了社保。当然,现有城乡社保水平的差距还有点大,但是起码都在努力之中。

之所以讲这么一个花絮,是想说我们要学会从实质上去看问题,最后能不能按照一种共同的价值取向,去推动人类社会的发展和进步。譬如人和自然的关系,就要讲求代际公平的可持续发展,就要树立生态文明的理念,这就是共同的价值观。社会发展的道理也是同样,要探索走出一条遵循共同价值观的“中庸之道”。譬如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又譬如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体制。在我来看,这些都较好体现了所谓“第三条道路”的思维。

社会主义是一个很理想的制度。但这种制度的推行和实现,会因一国国情、国力各方面的条件,包括社会进步的程度、人的素质提高的程度,呈现出一个各具特色的发展过程。社会主义就是共同价值观,但它在各国的实现,却要走它具有独特性的道路。它的终极目标,一定是普遍而公正的社会保障。然后顺着这个目标导向,从实际情况出发,一步一步扎扎实实往前走,早晚总会有走到的那一天。

经济发展也是一样。近现代各国的发展,大体遵循了“三化归一”的规律,也即一是工业化,二是城市化,三是市场化,三者融通转化、九九归一,最后是实现现代化。但是新中国建国以后,在我们执政党的发展辞典上,长期以来只承认工业化,但排斥城市化、反对市场化。改革开放是什么?就是市场化啊!为此要补好市场化的课。在2000年国家编制 “十五”计划时,中央认了 “城镇化”的账,写进了“十五”计划的《建议》和《纲要》。一个是将近30年,一个足有半个世纪,这才陆续入了新中国发展的“正册”。这也反映出,规律性的东西、共同价值观的东西,您是排斥不了的,也是反对不掉的,更是违拗不得的。

凡事还得顺着规律走,包括我们现在搞的市场经济也是一样。不管怎么加“社会主义”这样的前置词,说到底它还是个市场经济。既然是市场经济,那产权就要明晰,交易就要公平,同时需要有完善的法治来保障。遵循规律我们就发展得快,反之就发展得慢,甚至会出现“萎缩性的发展”。如果多少年过去,人家发展得很快,您发展得慢,照小平同志的说法,那么一比较问题就出来了,您执政的合理性也就很难体现了。

所以我觉得,我们中国今后的发展,能不能按照这么一种思路,比较健康地、比较理性地去发展,不要来回折腾。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又极左,一会儿又极右,往往都是简单化的极端性思维,人在两堵墙之间来回地“撞头”。人撞蒙了,脑子也撞傻了。当然,人类社会再理性的发展,也不至于那么高明,一步不差地都踩在最明智的选择点上。但是我们过往的发展,付出的代价也实在是太大了!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先是横征暴敛,接着揭竿而起,然后王朝更替,再是轻徭薄赋、休养生息,但日子一好起来就忘乎所以,又开始穷奢极欲、穷兵黩武了。到最后再一轮矛盾尖锐化,扯旗造反,形成周期律。

所以我就想,咱们中国人的心态应该平和一些,不要总是那么极端。只要是顺势应时,按照人类共同价值和客观规律办事,少反复、不折腾,那么一步步发展下去,稳健一点,积小胜为大胜,到最后啥都有了。总是像大跃进那样急于求成,结果欲速不达。而且为了求胜心切,总是提出一些极端思维的口号,划出一些非此即彼的界限,到最后还得掉头翻身、来回折腾,走得并不稳,发展得也并不快。

讲到未来的展望,那就是期待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新背景下,大家能借机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思维和行为方式,力戒极端思维,走出“允执厥中”的“第三条道路”。最好是大家都能想明白这个问题,都能悟透“叩其两端而执其中”的大智慧,并且不受干扰地按这种理性思维去开展我们的实践活动。那样的话,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包括我们的家庭和个人,都会发展得比较好一些。这是我的一个朴素愿望,或者是我期待出现的美好愿景:“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2021年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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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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