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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在一定意义上,我以为一个“创新”,便可概括突围的全部出路。当然,这里的创新,是指全面的创新。

 

 

要有“突围”的紧迫心和方向感

 

 

过去读过和评过一些周其仁老师的文章,大多涉及农村土地制度的变革。后来发现他越来越多地关注创新的话题,于是我也有个别的跟进,包括邀请他来此地的论坛做演讲。这次周文的标题很简洁,也很新锐,叫作“突围记”,并且似乎前些年已经出了书。但因为揉进了最新国际国内情势之变化及趋势,所以分析研究得更为透彻和更有针对性了。

 

对于中国面临的形势,他用非常通俗的“被围住了”的大白话加以描述。看似稀松平常的说法,我倒觉得极为精准、大有深意。老话说,人万勿“为声名所累”,其实对于一个国家和一个民族而言,道理也是相通的。周老师文中不止一处,分析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盛名对于国人的负累。以至于全文已然收尾,最后还不忘点醒这一点:“我观察中国经济,观察我们国人,我们有一个明显的文化心理上的特点,就是形势差的时候我们的表现比较好,甚至是形势越差,表现越好,我们的国歌就是这么唱的。中华民族到了不行的时候,它就行了。遗憾的是,如果形势一转好,我们的表现常常就变差了,忘乎所以,自我得意,胡闹,未富先奢。”所以他不禁感叹:“什么时候形势好的时候,我们的表现也比较好,那就是中国真正进入世界强国的一天。”

 

“当其得意,忘其形骸”的小人得志,我们恐怕并非没有,这是主观上的问题。但客观因素也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一是因为“全球格局正发生所谓‘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正当其中,被围住了”。您的总量“世界老二”了,科技和产业也雄心勃勃,想占据一席之地。基于此,您大约也不甘心过去国际经济和政治的旧格局和旧秩序,心里自然而然地就会滋生出“彼可取而代之”的“野心”来。人家看您还不仅仅这些,由于意识形态和社会制度的不同,更将您视为“异己”甚至是“敌对”的力量,定要进行“先手为强”的围堵和打压。有美国媒体报道,美国国务卿蓬佩奥的团队,正以“与一个真正不同的文明社会较量”的想法为依据,制定对华策略。据悉该计划尚为冷战结束以后,美国历史上的“头一遭”。

 

二是因为“我们自己多年的高速增长带来的国内经济的一些变化,这也把我们围住了。”这个变化,就是我们作为大国,多年来发展的速度全球第一。按这个架势干下去,扳倒老美当个“世界老大”,似乎也不过是“假以时日”的问题。更何况我们的优势,在于能够“集中力量办大事”,也没有人家那种婆婆妈妈、没完没了的“民主”那么麻烦,效率不可同日而语。于是普遍的社会情绪,便成为“厉害了,我的国!”

 

殊不知,恰恰是因为这两点,人家开始提防你了,团团把你围住,不能再让你就势做大;当然自己也有点“迷了”、“端了”,以为真的就是膘肥体壮、百病勿侵,因而也变得讳疾忌医起来。前者是外部力量“围住”了你,后者则是自己钻入了“围城”,作茧自缚,自己把自己给“围住”了。

 

这“双重包围”不打紧,反过来说,倒是不知不觉就把整个中国的发展带入了一个“突围期”。我以为周老师的这一判断,正是他作为大家的神来之笔,也足见其高瞻远瞩的格局了得。冲出去了,你国运就是“螺旋式上升”,“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但若突围不了,那就不好说了,必定是或快或慢地落入各色陷阱:经济上或可称为“中等收入陷阱”;政治上或可称为“塔西佗陷阱”;而在大国关系上,则是“修昔底德陷阱”了。

 

 

如何突围?周老师的战略思路有三:一是改革突围,二是开放突围,三是创新突围。我以为这是真正地切中了要害,指明了方向。

 

首先是改革突围。对于中国的改革,得说两句话:一句是方向对头,成效明显,举世公认,无可抹煞。但另一句呢,则是行至中途,已涉深水,十字路口,何去何从。“方向对头”是说我们摒弃了计划经济,选择了市场经济,因而调动了亿万民众创新、创业、创富的内生积极性和创造性。但无可否认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事情也是经常发生的。国进民退的沉渣泛起,全能政府的幽灵不散,便是明证。至于去年一时汹汹的民营经济“退场论”,直搅得周天寒彻,人心惶惶,更说明改革的倒退也不是不会发生。

 

其次是开放突围。特朗普要和中国人打贸易战,这极大地刺激了中国人的民族主义情绪。“美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谁怕谁?”周老师盛赞中央对当下中美贸易摩擦的理性态度:不是简单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搞单边,我更封闭。而是你搞壁垒,我更开放;你反对全球化,我倡导人类命运共同体;你以邻为壑,打打杀杀,我高举互利共赢、合作发展的大旗。按照邓公的说法,开放就是改革。开放就有交流,交流就有互鉴,互鉴就有学习,学习就有进步。就像邓公“曾多次明确指出,中国要全方位地学习外来的先进科学技术、管理模式,乃至整个制度体系(见《今天我们该如何纪念邓小平》)。

 

最后是创新突围。中国过去40年的经济起飞和赶超发展,说到底主要还是靠低成本优势。但随着中国发展水平的提高,这种优势尽管还有,但已日益退化,加之体制成本则更快地增加。按照周老师的分析,竞争力一在低成本优势,二便在独特性优势。“人无我有,人有我廉(价),人廉我优(质),人优我新”——说到底,还是要靠生生不息的创新,来切实造就你的独特性优势。中国人模仿得不错,但毕竟不是原创,也有违知识产权保护的国际惯例,是上不了大台面,也是没有制胜点可言的。像华为那样坚持高研发投入,且的确在原创及核心技术方面硕果累累的企业,在中国又是何其凤毛麟角、寥寥无几!中国不在量的扩张的基础上,不失时机地转入以科技创新为主导的质的提高发展轨道,中国的经济的“一骑绝尘”,说得难听一点只能是昙花一现,绝无高质量发展的可持续性而言。

 

在一定意义上,我以为一个“创新”,便可概括突围的全部出路。当然,这里的创新,是指全面的创新。一是和生产力的进步相联系的,自然是科技创新;二是和生产关系的变革相联系的,自然是制度创新。同时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是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统一体的角度来看待的,则是人文创新,或谓思想的、理论的、价值观的创新。人是观念的动物,人们的行动,终究是由人的思想、理论和价值观去支配的。人文不创新,科技和制度的创新也就无从谈起。这就好比当年若没有触及“真理标准大讨论”的人文创新,“大包干”之类改革开放搞活的制度创新,也都不会应运而生,顺势推出,终成正果……

 

 

 

背景文章:

周其仁:《突围记》

——成稿于2019年5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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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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